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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留著一首愛情詩 《前一篇 回她的日記本 後一篇》 意識.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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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微弱的磁場,散失的體熱——世紀
作者: 迷夜翎雀 日期: 2004.08.11  天氣:  心情:
世紀末是個惘惘的威脅。惘惘是晦暗不定的預知,是蒼冥中脫軌星隕的盤旋下墜,暈眩中有些事情正要發生,但知道卻又不知道。時代在惘惘中,我們的情欲也在惘惘中。

第一帖:消失了的愛情

愛情只能存在於不可能之中。不可能的愛情造就了羅密歐和茱麗葉的愛情,也成就了梁山伯和祝英台。愛情的本質有神祕的救贖性,它在不可能裡完成。當漂泊的荷蘭人被詛咒不可能得到愛情,他的漂泊才救贖了愛情。當愛情變成可能,於是,我們反而失去了愛情。

世紀末的此刻,還有甚麼愛情?我們已從許許多多解放中走了過來,到了今天赫然發現,一切與愛情有關的事情都已在我們的背後,前面所剩的是純然無物的空白。失去了各種「不可能」的參照物,忽然之間,我們落到了不能定義愛情的暈眩裡。

人們已無法定義愛情。它已變成一種「化學事件」。查尼(Haunie Charney)在《性小說》裡對近代的性文學做了整體的觀照,而後提出一個論旨:性文學的性,由最初的結局,而後逐漸變成過程,而後變為巴洛克式的表演,性也由動作,逐漸變成命令與聲音。在用後即丟的世界裡,愛欲已逐漸成了性的饕餮。龔查萊斯—克魯西(F. Gonzalez-Crussi)在《性事本質論》裡說道:「縱使在新教與工作倫理的環境中長大,愈來愈多美國人已深信一種觀念,那就是性與感情元素不再有關,性裡也沒有煩惱的成分,亦無讓人麻煩的情緒內容;因此,性遂變成強烈瑣屑及可以讓人快樂的活動,就像吃冰淇淋般稀鬆平常。」

人們已愈來愈無法定義愛情與性。以往人們用精神來規範身體,現在的人則要用解放身體來解放精神。當人們用身體來定義愛情,愛情就已不再是「談情說愛」,而成了「做」或「作」的事情。古典的愛情讓人容易憔悴,新興的愛是動作,提供了生活需要的快樂。奧登的詩裡有個句子:「,愛,是沒思想的天堂的囈語。」當愛情已被視為囈語,而不再是絮絮叨叨的纏綿;當愛慾的文學作品愈來愈像連動的漫畫,由動作和聲音堆砌或溫熱黏漫的欲望撩撥。什麼是愛情和欲望?它是一句話:「今夜等你來。」

第二帖:惶懼的愛

於是,情人的絮語也就常相在「你愛我有多少」的數量裡作著盤算。它是易得也易失之後的斤斤計較,斤斤計較的原因是大家都在惶懼(Panic)之中。

用「惶懼」來形容情愛,乃是「後現代理論」裡可能最寫實的一種描寫。「惶懼」是一種「超過」(Hyper)。當愛情和欲望是那麼的易得易失而且變成大量,我們遂恆常的處於惶懼之中,我們惶懼自己不夠性感,惶懼到了大學快畢業還是「在室」之身,每個人都惶懼沒有情人,每年到了情人節就有人惶懼應羞愧得自殺。沒有什麼是質的問題,也沒有什麼還是神祕,一切都被拉平成了量,雖然量仍然是無法計算的謊言,但它至少仍是最後的神話。當情人心不在焉的說:「我愛你,永遠比你愛我多一點。」我們就算度過了那個心裡覺得有危機感的瞬間。「惶懼」是一種形而上的缺欠感,是心裡的無法安妥。我們知道少了一些什麼,但到底那是什麼,我們卻又說不上來。

第三帖:誰是男?誰是女?

十九世紀的世紀末,法國畫家德威(Jean Delville)有一幅︽柏拉圖學派︾的繪畫,柏拉圖穿著長袍在樹下講學,身旁圍著一群男弟子,他們都是裸身,除了性器之外,無論身體線條、頭髮、姿態、手勢,都全部是女形。正如同十六世紀初達文西所繪的︽施洗約翰︾,施洗約翰的面容和手姿和蒙娜麗莎幾乎全然相同。在十九世紀末,男體女形的繪畫,德威並不是例外,世紀末是個「跨性時代」(Trans sexuality)的時代。

而二十世紀的世紀末,不也同樣是個「跨性時代」?麥可傑克森是男?是女?是黑?是白?服裝瓦解了性別差異,性論與性價值的解放和除魅,也使男性認同的優勢地位無存。當性別的巴別塔崩倒,性的種類就如同變亂的語言。誰是男?誰是女?性別、身體、快樂、性的建制,都成了一串倒塌的骨牌。父權數千年的社會,開始出現大地震般變動。從最起碼的性別、姿勢到穿著,人們就已墮入淆亂的不確定之中。人們有了更多手足無措的性的挑唆,也要面對更多難以處理的狀況,性別的基盤開始搖晃,人們已難站穩腳跟。

第四帖:親密和貓的想像

世界從岩石層就已開始變動,「世紀末」本身更是一個變動的符號象徵,也是一種預言和氛圍。於是,惘惘的威脅就更加凝重了。

而這也正是人們弔詭的難局。當一切神話都已不再,「愛情」是騙人的遊戲,性則是化學及皮層的摩擦,如此「輕」的生命,將人飄飄浮起,人們終於察覺到「輕」原來竟然如此的沉重。沉重有兩層意義,第一層是現實,絕大多數人並沒有支持他的飄浮的資產與本領;第二層則是形而上的意義,我們的愛情和欲望真的在輕飄飄的飛起來時,就全部解決了嗎?如果輕是生命的意義,為什麼嬉笑怒罵,充滿了犬儒精神的昆德拉,最後仍然放棄了「輕」?

或許,這才是愛情終究還是不朽的最後原因。奧登的詩再怎麼懷疑,但到了最後,仍然要用大寫的「愛」來替一切總結。當「愛」被大寫,它就變成了祈禱,人間一切都可能在成住壞空裡荒蕪,只有愛情千絲萬縷纏繞不休。愛情不是什麼特別偉大的東西,它可能是個我們終生念著的名字或一種無言的牽掛,縱使死了,臨終前唸著名字時吁出的那一口氣也仍然圍繞難分;愛情是永遠的未了,是一種難說的親密。

由親密就想到了貓。貓是如此防衛的一種動物,牠永遠匍匐警戒,只當溫柔的摩娑著頸下,牠就開始鬆弛,最後倒轉身軀仰臥,將牠本能護衛的肚腹向你袒露。親密是不怕被出賣的相互放心。親密是一種感應。親密是愛情的最初,也是愛情的最後。

而這或許也是不管多少個世紀末,也不管愛情和慾望如何被去掉神話,人們還是不能滿意的原因。一切都在荒瘠之中,但對羅曼史的期待卻與日俱增。人們像祈禱般的在等待那個大寫的LOVE。
 
轉自:大田--南方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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