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依依?妳還好嗎?妳看起來臉色很不好,是沒有睡好嗎?」吳佳鈴轉頭看著坐在後座略顯精神不濟的柳靜依,打從她一坐上車就沒有開口說話,臉色也有些蒼白,這讓吳佳鈴有些擔心。 許傑森利用後視鏡看見柳靜依無力的搖頭,勉強揚起嘴角笑說「沒事」,他突然打了方向燈,先將車停在路邊的7-11前面。 「佳佳,妳去買個水或是熱的飲料。」 吳佳鈴茫然看著許傑森,在看看柳靜依似乎在冒冷汗——「我這就去。」 當吳佳鈴下車後,許傑森想舒緩柳靜依情緒,他打開前置櫃翻找了一下,拿出一片CD;當柳靜依聽見輕柔的水晶音樂響起,她才將視線對上了許傑森。 「這音樂……。」柳靜依看著許傑森那一付「我了」的表情,她笑了。 這是她今晚上車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許傑森雙手握著方向盤,頭有時會隨著音樂晃,十指也會跟著打節拍。 「我知道妳很喜歡宮崎駿電影,也很愛聽電影配樂,尤其是心神不定或是害怕恐懼時候,只要聽這種音樂就會平靜些。」 他知道,柳靜依還是會害怕坐車,畢竟,那是一個無法輕易忘記的恐懼。 柳靜依眨著眼茫然的看著許傑森的背影,「我有跟你說過嗎?還是佳佳跟你說的?」 只見許傑森搖著頭,「妳跟佳佳都沒有跟我說過,老實說這片CD是阿奇拿給我的。」 「阿奇?」 調整著後視鏡,當他們兩人四目相對時,許傑森對鏡中一臉不解的柳靜依詭異的笑了一下;隨後,下車買東西的吳佳鈴打開後車門,提著東西坐到柳靜依身旁。 「依依,妳要喝點什麼嗎?水還是熱可可?」吳佳鈴從袋子裡拿出了礦泉水以及鐵罐裝的熱可可讓她選。 看著吳佳鈴擔心的樣子,柳靜依嘆了口氣,「水好了。」 見她氣色漸漸較好,許傑森才又開車上路,而吳佳鈴則坐在後座陪著柳靜依,希望多少能減緩她那不安的恐懼心情。 喝著水,柳靜依看著車窗外往來的車子,她討厭這樣懦弱讓人擔心的自己;失去了書文她似乎成了廢人,做什麼都會讓人擔心,也需要別人幫忙才行。 沒有了你,我的人生變成破碎不全,就連我都變成了沒有用的人;我們不是說好永不分開,我們明明深深相愛著,為什麼你仍狠心的丟下我一人走呢? 這已經是柳靜依不知道第幾次問著思念的人,可是她還是得不到她要的答案;她悄悄落下淚,心碎的滋味已經讓她疲憊不堪。 「依依……要吃點嗎?依依……。」吳佳鈴輕輕叫喚著似乎失魂的人兒,看著她的模樣,吳佳鈴無奈的收起其他買來的零食。 吳佳鈴知道她又再想念著某人,而她不能阻止柳靜依去想,因為他們深愛著彼此卻硬生生被拆開,生離死別的煎熬與痛苦,並不是她能夠完全了解的。 「佳佳,慢慢來,給她點時間,總會有好轉的一天。」許傑森利用紅燈時間,轉身握住吳佳鈴的手。 看著他擔心的樣子,吳佳鈴只能反握著這些年來一直支持她、陪伴著她的手。 「謝謝」 許傑森搖了搖頭,將音樂調到適當音量後,繼續開著車,往今晚的目的地前進。 他們知道此時並不適合辦生日會,但是三年來大夥都逃避著任何值得慶祝的日子,就算勉強辦了也一直擔心著柳靜依是否會想起些什麼。 如今她已經全部想起,也該讓她盡量將生活回歸到最初,一直沉悶下去只會讓她繼續回憶著痛苦的日子。 「依依……依依,到了。」吳佳鈴搖著已經失魂很久的柳靜依。 「嗯。」 柳靜依一下車,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巧香緣意』,她知道這是她最愛的店,當初的美好回憶,如今卻成了她卻步不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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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天上的星星,雖然已入冬,夜裡的風也分外冷,可是白齊仁仍裸著上身站在溫泉旅館的陽台上發呆。 端木優悄悄地走到他身後環抱著他。 「在想什麼?」 白齊仁握著胸前的雙手,輕輕吻了一下後在將它們放在胸前。 「在想,我們那麼幸福是不是會招天譴。」 「別這樣想,我相信你哥哥讓你活下來,就是要過著幸福的日子,不是嗎?」 「也許吧……。」 白齊仁不是不了解端木優所說的,他也相信他那善良的哥哥也希望他能夠幸福的活著。 可是當他想起,曾經有個人慘白著臉,留著鮮血對著他說:「我們不是說永不分開。」他的心就難過的像是被人緊緊抓著無法呼吸。 「優,妳知道嗎?我見過要跟書文結婚的人。」 端木優靜靜的緊抱著白齊仁,將頭貼著他的背,聽著緩慢又有力的心跳聲。 「她一瞬間錯當我是她最愛的人,慘白著臉、滿身是血的對我說:『我們要永不分離,生死都要在一起的……』,而這些都是我答應她的……。」 感覺到顫抖,端木優選擇更用力的抱著心痛到啜泣的白齊仁,因為她知道自己無法幫他承擔這部份的壓力與煎熬,他知道當初說這些話的人並不是自己,但是說這句話的人那顆心卻在他體內。 「我該怎麼辦呢?依依愛的人的心在我這裡,她用盡生命嘶吼希望得到回應的心就在我這裡,我該怎樣告訴她?我該怎樣幫書文回應那個一直一直愛著他,不願相信他已經離開這世間的人那份愛? 睡覺總會夢見有人在呼喚我,在告訴我不要丟下她,她不斷對著我說要找到她……這是書文的遺願嗎?因為她不斷的思念著他,所以書文的心也一直想著她嗎?」 白齊仁想是瘋了一般甩開端木優,坐到床邊,抓著頭嘶吼著。 「我快要瘋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是愛妳的,可我的心、我的腦袋,都是依依的影子,想到她那痛苦絕望的眼神,我就不敢告訴她……不敢跟她說我是沈書文的弟弟、他的心在我這裡,他是因為我才死的!我說不出口……我說不出口啊!」 看著他這樣,端木優忍著淚水,告訴自己不可以哭,因為最難過的不是自己,眼前的人需要被支持、被鼓勵,絕對不需要一個跟著哭泣傷心的人陪伴。 她擦去眼裡打轉的淚,安撫著自己情緒後,走到白齊仁的面前,蹲在他腳邊輕拍著他的腿。 「別胡思亂想,如果你自己不願意拋開那個認為自己是殺人兇手的想法,那麼你只會更痛苦,你會看不見答案的。」 「難道……我真的不是殺人兇手嗎?我不懂,書文那麼善良,老天為什麼選擇他死而不是我死呢?」 啪! 白齊仁驚訝的看著端木優,看著她默默落下淚來,漸漸感覺到想被火燒的臉頰明顯的可以看見一個手掌印子。 「你……你在說什麼?如果你死了,那我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難道你不怕……不怕你死後我也會跟著你去嗎?難道我那麼愛你,你還看不出來嗎?如果那個依依深愛著書文,那我也深愛著你啊!你怎麼還是不明白──這就是人生啊!總是無常、總是讓人無奈的人生啊! 你要這樣沮喪自責到什麼時候?什麼叫做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這世界沒有什麼人真的該死,也沒有什麼人可以活著不死。 你與其這樣說些沒有意義的話、想著沒有用的痛苦,倒不如好好活著。已經死去的人回不來了,如何代替死去的人活的更好、活的更有意義這才是活著的人該做的、該想的事情。」 第一次看見端木優臉上有著恐懼,白齊仁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他那幾乎想要結束自己的想法,讓端木優非常害怕。 他抱著第一次在他面前大哭的端木優,安撫著她的背,輕輕的對她說: 「對不起……都是我不對。乖,別哭了。我不會丟下妳不管的,我絕對不會放下妳一個人就走了。 三年前的我本來快死了,那時候我告訴自己如果可以活下來,我就會用我一輩子的時間去愛妳,要跟妳一起白頭到老,要跟妳一起珍惜每個相聚的時間。 所以,別哭,我不會這麼自私的,我會一直一直牽著妳的手,就算妳要甩掉都甩不掉了。」 擦去端木優臉上大大小小的淚珠,白齊仁輕輕吻著她那略顯蒼白的唇,由淺淺的一吻,漸漸一發不可收拾。 緊擁相吻的兩人緩緩站起身後側倒在床上,白齊仁翻個身將自己壓在端木優的上方,看著她眼底還有著淚光,雙頰漸漸紅潤,他眷戀的吻著她的臉,在她耳邊呢喃著:「我愛妳,優。」 終於揚起笑容的端木優,緊抱著白齊仁。 床上的兩人暫時忘卻了痛苦,此刻他們的眼底、心裡都只有著相愛的彼此。 ──冬夜,漸漸有了暖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