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被人問起,不知道跟我談戀愛的會是什麼樣的女人。 「必定很漂亮,身材要很好。」 「個性一定很獨立,不然哪受得了你這樣一年到頭在外旅行?」 「應該是日久生情、青梅竹馬那一種的。」 眾說紛紜,似乎他們都要比我更瞭解我愛上的對象。 其實我向來只有一個奇怪的標準:只要誰能和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卻可以讓我甚至忘了她的存在,那人必就是我理想中的妻子。 「像是一件安靜的家具那樣。」我說。 「那女人不是太可憐了嗎?」住在倫敦的朋友,女的,聽得很不爽。 「家具不見得就是不重要的意思,」我急忙解釋,「只是跟我日常生活空間非常搭配,搭配到當我隨時在屋內走動,完全感覺不出家具的存在,才是最高境界啊!」 「可是人就是人,怎麼能像家具呢?難道你要那個女人都不要動嗎?」我的倫敦朋友緊追不捨。 「相反,」我說「無論如何移動,我們對彼此的存在都感到很自在,才是最好的家具。」 我對對方而言,也應該是如此的一件家具才對。 早上起來,靜靜地煮一壺咖啡,卻不吵人清夢;後起床的人喝剩的,沒有剩的就打開冰箱,吃吃前夜的剩菜,電視開在你喜歡的頻道,而她正在細讀的報紙版面,我一點都不急著看;出了門在匆忙的地下鐵站,才突然想起她在沙發上斜靠著曬太陽的模樣,於是沒由來地覺得非常開心。 「對彼此的存在不在意,並不表示不關心。」我強調。 爭執種種,當然也是會有的,但是這種不協調,就像再怎麼四肢發達的運動員,走起路來總也有踩著自已腳的時候,而大部分的人踩到自已,是不會太在意的。 不太在意,並非不關心自已身體的痛感,而是既然同樣是自已的一部分,總會彼此原諒,自已吸收了疼痛;要換做是別人踩的,或許就會惱怒了,但是卻不曾聽說有人懲罰自已踏了右腳的左腳,因為只有一直走下去,才是最實際的辦法。 一直走下去的兩個人,就是見證最好的愛情的最佳詮釋。 有一支在美國播放的黑白電視廣告片,販賣了我覺得最浪漫的追求方式。 畫面上是一個女孩在輪船邊眺望著行進中的海洋,突然有個氣喘吁吁的男孩跑過來,攤開手心露出一條銀鍊子,他說「小姐,我想這是妳掉的。」露出驚喜表情的女子接過鍊子,一面問「是在哪裡撿到的?」「內布拉斯加。」男孩說。 內布拉斯加是一個荒涼而處內陸的小州,男孩一路尾隨而來,絕對是千里迢迢,只為了還女孩一條項鍊,而他卻那樣輕描淡寫地說「嘿,這是妳掉的。」既不聲張也不嚷嚷,想來這兩人若在真實世界,也是會快樂的。 左腳對右腳最好的照顧,並不是讓某一隻腳重要過另一隻,而是平穩協調,右腳不需要考慮左腳會怎麼走,想多了反而笨手笨腳,這道理簡單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卻又無法駁斥。 當然,前提是你懂得善待自已,否則讓另一個人當你生命的一部分,那就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