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瞎」妳的眼睛笑的彎彎的,望著我。 我迅速的從檔風玻璃上移開視線,望向妳的眼睛。妳笑得很開心,開心到連眼睛都看不到。 然後我再度把視線移回車行進的路線,專心對付起這無比黑暗,一盞燈也沒有的山路。 我知道妳指的應該是那個泰雅色鬼的警告吧?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傍晚,申請好乙種入山證,我們就已經在這山地保護區閒晃了。 原住民的小村落。 二樓建築代替刻板印象中的石板屋,這還不算超過。而且竟然還有冷氣、電視、微波爐跟網路。 我正感嘆著,台灣的開發程度還真是毫不留情時,卻慶幸的發現還有個黥面的老婦人,負責撐起”部落”的氣氛… 跟一家什麼都賣的雜貨店。 我們在黥面老婦人開的雜貨店吃了跟平地沒什麼差異的快煮麵跟炒金針花,喝了一點私釀的小米酒。結果花了820元。 「好貴…」妳咋舌,小小聲的在我耳邊說。 我聳聳肩,在妳耳邊回答:「一年才幾個外地人會進來啊」 妳的耳垂就這樣楚楚可憐的懸在妳的臉頰旁,所以我偷襲似的吻了它。 妳縮起脖子,打了我一下。 在沒有座位輪轉率問題的山地村,老婦人不趕人,但也沒有上來攀談裝熟。 拿出手提電腦,打開導航軟體,詳細看著地圖。 我指著螢幕上的一個小箭頭: 「我們現在在這裡,等等要往這裡走」 妳順著我手指的方向: 「呃…這路怎麼只畫了一半?」你提出不安,然後用著”真的沒問題嗎?你可是在西門町都會迷路的大路癡喔”那樣的表情看著我。 「所謂原始的美景,也只會出現在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啦!」我哈哈的提出我的保證,刻意忽略雜貨店裡正在嘎嘎作響的傳真機。 遠方傳來男人的歌聲,是山歌嗎? 我跟妳面面相覷。 一個打著赤膊膚色黝黑,開著Escudo吉普車,完全看不出年紀的男人正緩緩向這裡駛來。 而他唱的歌,在他下了車向我們走來後,我才聽出是阿杜的” 他一定很愛妳”。 男人走進雜貨店,自己開冰箱拿出兩瓶啤酒。走到我們身邊招呼。 妳下意識的抓緊了我的手臂。 「飯菜還好吧」 「不錯」我說謊,而且有點貴。 「我天天吃,倒是覺得yaki煮的東西,真是難吃的要命」男子皺著臉,好像吃到了什麼要命的蘑菇之類的東西,然後想到似的跟我們補充: 「yaki是祖母的意思」 「老闆娘是您祖母啊?」我望向採光不良,陰陰暗暗的雜貨店裡,老闆娘好像正在看”好消息”電視台的節目。 「我的平地名字,叫型男」男子自我介紹。 妳噗的笑出聲來。 「妳們平地的女孩子都好漂亮」型男有點不好意思的裂嘴笑笑。 「反正那個都是老師幫我們取的名字啦,我族裡的名字是Tmarung」 我管你叫什麼啊,型男,人家的馬子不能亂把啦! 我沒搭腔。 型男只好再另外找個話題:「喔,你們要去hongu utux啊?」 他說話的時候,兩眼不禮貌的直盯著妳。 「什麼?hongu utux?」我趕緊提醒型男我的存在。 「就是你們要去的這座湖啊!」型男指著螢幕上被我標記著目的地的地方。 「hongu utux是彩虹的意思,因為這座湖早晨,晚上,春天,秋天…應該說每一天,都好像有不同的顏色」 我倒是訝於山地青年對導航軟體的熟悉而一臉驚訝。 「沒想到你對電腦還滿熟的」我笑著說。 「熟啊!學校都要教啦,這是趴趴go嘛!深山裡面只有老一輩的人才不會迷路,這我也常要用啊!」 這套導航軟體是TomTom,不過我沒有說出來。 「你們要去的這座湖漂亮是很漂亮啦…」型男略微停頓,然後神秘兮兮的說: 「不過情侶最好不要一起去唷…你最好讓你女朋友留下來…」 你這意圖太可議了吧!然而我只是不動聲色的說:「為什麼?」 「傳說是這麼說的啦:如果男人心裡的真愛還沒有出現,就會愛上那座湖,被抓去當老公,回不來」型男的表情賊兮兮的。 「回不來跟把女朋友留下來有什麼關係啊!?」我講話音量提高,但還沒有到生氣的程度。 「回不來我可以幫你送女朋友回家啊」型男一副理所當然的說。 「我想不需要」我站起來,伸出手。妳很自然的把手放進我的掌心。 然後我牽著妳,往車子的方向走去。天色已經開始暗了。 「你們要晚上上去嗎?」型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是啊」怎樣?關你屁事。 「喔,我要提醒你,hongu utux晚上會更迷人…你要記得送女朋友回家啊!」 謝你喔,送也不會是送去你家。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山路雖然漆黑的讓人有種在深海裡的錯覺,不過路寬還有一個半車身,眼睛習慣黑暗以後,只要小心穩定的開,倒是還讓人駕駛的滿有信心。 託沒有光害的福,我甚至還有時間看看天上的星星。 「原住民的求愛方式還真是特別勒,雖然很粗糙又不加掩飾,不過能馬上掰出一個傳說來,不得不佩服他滿有一手」我說,算是回應妳說的”真瞎” 「是啊...一整天發生的事情都很瞎,先是大路癡的你竟然帶我到這種窮鄉僻壤。然後是應該很古樸的山地村不但很先進,竟然還有奸商跟比你還色的色鬼!」妳笑著,靠上我的肩。 「喔~?色鬼喔~?啊…開車累了,需要提神啦~~~」我換上白目的語調。妳會意的在我臉頰上印了一個吻。 「啊?只有這樣?」我超級失落的說。 呼……妳用鼻音呼出長長莫可奈何的嘆息,然後開始親吻我的耳朵。 30秒後,「有點精神了沒?」妳問我,有點羞怯的。 「那妳說,剛剛那種情形,到底誰才是色鬼?」我的這句話換來肩膀上的一巴掌。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型男說的,也許不盡然是捏造的故事。 雖然就現實的角度來說,讓一個心中還沒有真愛的男人愛上一座湖而淪為湖的奴隸,這終究是天方夜譚。 但是就感性的角度來說,我在第一秒就愛上這座湖了。 hongu utux在海拔1870公尺,山與山之間。燈心草雖風搖曳;湖面上不時有不知名的水鳥低飛…我大概只認得鴛鴦而已。 我們抵達時,已經是深夜了,圓圓的滿月掛在天空正中央,夜裡的湖比想像中要明亮。 車燈往湖心的方向,鋪陳出兩條金色的隧道。如果能在那其中漫步,會是甚麼樣的感覺? 「好美喔…」妳維持一路上的姿勢,靠在我的肩膀上。 是啊,好美。我無法分辨妳濕潤的眼睛是反映了這座湖,還是妳心裡的什麼。 滿天星光。在30億光年外閃爍,在30公尺外的湖面閃爍。 也在三公分外的妳的眼裡閃爍… 吻上妳的前一秒,我還保持著微笑的脣形。 我想妳也是。所以我們的嘴唇可以毫無縫隙的重疊,沒有違和感,也沒有讓人想睜開眼睛的猶豫。 頂多只有因為呼吸困難所發出的喘息聲。 那聲音從剛剛被妳吻過的耳裡進入,到我的心裡,毀壞了某種東西。 所以在被吻所延續的長長的時間裡,我有足夠的時間,不慌不忙的解開妳全部的扣子、拉鍊、皮帶。然後放倒椅子,然後放倒妳。 被毀壞的某種東西沒有回來。我在妳的身上找尋著,只是我越是這樣做,那樣東西就被毀壞的越徹底。 直到那喘息聲,從我的耳朵,到我的心裡,經過我的身體,再回到妳的身體深處。 聲音停止了。 有那麼一秒,整個世界都停止了。 「色鬼…」妳這麼叫喚我,眼睛卻沒有睜開。彷彿靈魂是從一個遙遠的國度裡傳來意志,要這個在我面前的性感軀體發出聲音。 我讓下巴靠著方向盤,看著面前的湖,沉默著。腦海裡有一個小小的漩渦逐漸成形。 「怎麼了嗎?」妳叫喚我。在發現了沉默超過了應有的長度以後。 我看到了一個東西,然後我指著它。 那是一艘小小的船。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我們解開了繫在樹上的繩索,然後,妳跳上船,我把船推進湖裡,也跟著躍上船。 然後,我們像一起做了什麼壞事的國中生般開懷的笑著。 「我們把船划到那裏好不好?」我指著湖中央的某處。 划著偷來的小船,我們朝著月亮,朝著偷來的閒情前進。 月亮始終跟我們保持相同的距離,不停在湖面上移動著,那是個永遠都無法觸及的幻影。就像阿波羅對阿耳忒蜜斯持續到永恆的追求。 我們划著,嬉鬧著。但很快我們就疲倦了,兩個人並肩躺在小而乾燥的船底。 「幹嘛追著月亮跑啊?就這樣看著天上的月亮不是很好嗎?」妳說著,呼吸還有點急促。 有很多事物被凝望著的時後最美,但人總是會想把他們握進自己的手中。 我轉頭望向妳: 「一直遠遠的欣賞妳不是很好嗎?可是我還是急急忙忙的占有妳」 「喔~不了,你再多看幾個月我就決定要答應別人的追求了~也許找個我不愛但卻對我好的人嫁掉」妳吃吃的笑著。 「跟那些無關…我要說的,是人始終以為”近”就是最好的距離」 「這就是你剛剛在想的事情?」妳翻過身,上衣的領口間擠出兩道優美的弧形。 我毫不避諱的欣賞著,好幾秒後才移開視線,看著妳的眼睛: 「也不是…我想的是愛情的愉悅…」我說。 「愛情的愉悅?」妳翹起下唇。 「也許只是建立在一次又一次的逾越」 妳看著我,微笑。那個微笑穿透了妳平常的臉,超脫出另一種更誠實的含意。 「不停的逾越,不停的跨過。跨過妳的衣領,跨過內衣的蕾絲…跨過激情,也跨過新鮮…」 「那麼在逾越到了盡頭後,會剩下什麼?」我吸了一口涼涼的空氣後,才問出口。 「不再新鮮」妳說,但微笑還在: 「雖然它的同義詞是熟悉」 我的一隻手仍摟著妳的肩膀,另一隻手則放進湖裡。 「熟悉好像也不完全是個十分正面的詞」說著這句話時,我相信我的臉上有一點失落。 熟悉,就不再有刺激。在形同磨損的生活裡,我們的心也許會生出厚厚的角質,而變得再也感受不到細微的事物。好比說春天的風、湖水的流動、或者是…一個吻?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並不想變成那樣。 但要怎麼才能不變成那樣? 「也許,逾越的盡頭,我們會失去一些感覺,但那些空隙,總會有其他的東西來遞補的啊…」妳再次躺了下來,也放下另一隻手。我聽見湖水被攪動時清涼的聲音。 「你又何必擔心呢?」妳讓手指停在我前方的空中,一滴湖水落在我的鼻子上。 我知道你指的,那些將會填補空隙的事物。好比說親人般的感情、完全預料妳下一步動作的默契、眉毛停在任何一個角度時背後的含意… 「但那是愛情嗎?」我把問題投進不會有任何答案的晚風中。 如果把試圖接近的想法稱為慾望,試圖心靈交流的想法稱為靈魂,乾乾脆脆的一分為二,似乎就可以解釋所有的事情。 解釋為什麼激情、為什麼男女會發生關係、為什麼會有大茂黑瓜的老夫老妻。 但慾望跟靈魂的界線,真的清楚到能一分為二? 在做愛時我們沒有靈魂?在牽著手散步時我們沒有慾望? 我們沉默著,思索著。 任天上的月亮漸漸西斜。 「我也不知道…」妳把頭靠在我身上。 「也許…愛情不是持續到永恆的一件事,而是在某一秒裡閃過的火花。就好像現在這樣…」然後閉上了眼睛。 「某一秒裡的火花啊…」我微笑,對這個也許並不是正解的答案感到滿足。 一個又一個的火花,推著我們向前。在那之後十分遙遠的地方,才是永恆虛幻模糊的輪廓。 而能讓人持續下去的,是在火花與火花之間的hongu utux。 火花只有一瞬間,是hongu utux連接了這些火花,延續了愛情。 那是對追尋愛情的人來說,在對方身上找到的,一種寧靜的休息… “如果男人心裡的真愛還沒有出現,就會愛上這座湖,不再回來” 我漸漸明瞭這句話的含意。真愛,指的也許不是一個對象。而是愛情真正的意義。 「你會因為那個傳說,就留在湖邊,再也不回到我身邊嗎?」最後妳問我。 「我會」我說。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第二天,再度經過小村落時,已經是接近中午時分了。 我們決定不再面對奸商或色鬼,直接到山下的市集用午餐。晚一點也沒關係。 開進村莊時,型男站在馬路上揮著雙手。 我停車,型男跑向駕駛座,我無可奈何的降下窗戶。 「好玩嗎?昨晚?」 「還不錯」我說。 「你還回得來,看來你找到真愛了喔,祝你們幸福」型男退後,我緩緩開動車子。 「你找到真愛了喔?不然你怎麼回得來?」妳捉狹的問我。 「還沒有,不過我把hongu utux帶在身邊了」 妳充滿不解的望著我。 「就放在你的眼睛裡」我笑著,望著妳臉上清澈寧靜的hongu utux。
為什麼要謝@@?
路癡是絕症 看不懂趴趴GO等於是已經簽好放棄急救同意書:P
我一直都沒有消失啦 只是文章的產能越來越低一 一
我家旁邊有高鐵的高架鐵路耶XD
持續到永恆的,是生活 愛情是其中一個一個的火花,我們需要甚麼東西來把這些火花連接起來 這是我寫下這篇時想到的,愛情以外的愛情議題:)
你確定火車撞到妳 該照X光的不是火車嗎XD 看不懂你ㄉㄧㄤ他啥 不過應該是甚麼有趣的事情吼
噗 真是一言以蔽之的通用結論XD 世界上所有被高唱的理論的真面目,都是"排他性" 只有:"歡喜就好"例外 這樣一想,"歡喜就好"的確帶有出生就含著金湯匙般的高尚呢:P
四個字 理想主義:P 你想要喔~? 自己去把一個吧XD